取消手机核准：无门槛不等于无监管

  编者按：国务院决定取消和调整186项行政审批项目的消息已经公布快一个月，其中有关取消国家发改委执行的“国家特殊规定的移动通信系统及终端等生产项目核准”的决定将对手机产业产生十分重大的影响。
  在这近一个月中，《中国电子报》以“探讨‘无门槛’的手机时代——从手机核准制取消说出去”为主题，约请各方代表就此事发表见解，共同探讨甚至畅想“无核准时代”手机产业的市场秩序和竞争格局。现将各方观点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北京大学教授、中国移动通信联合会副会长 谢麟振
  监管压力将增加

  手机核准制度的取消在一定时间内会对监管提出更高的要求。手机是历年消费者投诉率最高的门类。核准制取消后，手机就像其他大众消费品那样进入市场，但手机不同于其他消费品的是，它是和网络息息相关的产品。和网络有密切的互动和连接关系，会导致新的问题出现。举个简单例子，一些手机产品质量不过关导致的问题很可能被消费者投诉成移动网络的问题，而相关部门却很难再进行追查。中国市场对手机使用缺少IMEI号验证的环节，监管压力肯定会增大，同时也须教育消费者要更加小心谨慎。

  晨兴集团和晨讯科技创始人 王祖同
  应重视保护消费者利益的监管

  我认为取消手机核准制是应该的，因为核准制由政府调控产业，从这个角度来说或多或少有点计划经济的味道。但从保护消费者的利益出发，我认为手机牌照或者某种形式的门槛(如公司注册资本额)需要保留。否则一旦出现质量问题，那个公司关门了，由谁对消费者负责？
  当然，也可以把手机当作一般消费产品，生产厂家不需要牌照。但通常这样的领域市场竞争会十分混乱，会有大量的质量低劣的产品充斥市场。消费者吃尽苦头之后，最终还是会选择大品牌手机。主要还是看国家如何定，是要强调保护消费者的利益还是要让消费者自己从市场中去学习。

  北京达成无线技术有限公司总裁 丁晓良
  做手机要按市场规律办事

  手机并不是核准制放开了大家就都能做了的。在手机产业链上，有很多元器件和软件，风险很大，需要的资金比较多，还要求产品定义要准，不是那么容易“玩”的。做手机是有赚钱的，但赔钱的也不少。手机产业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小的企业进来后扎扎实实做，慢慢积累，也不见得做不大，同时大的企业贸然投入也不见得能做好。
  我想说的是，不管大企业还是小企业，做手机都需要有如履薄冰的意识，扎扎实实去做。

  索尼爱立信集团副总裁兼中国区主管 卢健生
  竞争越激烈越显竞争者实力

  其实中国已经有很多手机品牌了，几乎所有国际上的手机品牌都已经进入到中国市场，再加上很多中国的国产品牌，甚至包括市场上的一些“黑手机”或杂牌手机，虽然它们一定程度上不符合某些方面的规定。
  手机牌照的放开，我想这是政府有关部门的政策，我们非常尊重政府部门的政策。我觉得这意味着手机市场的竞争将更加激烈。无论如何，我们所处的这个行业本身已经是竞争很激烈的行业，我想牌照的放开会加速市场上优胜劣败。竞争越激烈的话，竞争者就越强。

  三星电子无线事业部中国区业务经营部部长 李相国
  下一步监管细节有待明确

  手机核准制度取消是刚刚下来的一个文件，我们现在正在和与我们有业务关系的政府相关部门确认后面的安排情况。不过，由于此文件刚刚下达，一些细节的问题我们也正在确认当中，所以还没有完全确定我们下一步的方向。但是总的来说，我们会跟随中国政府指引的方向走，积极配合相关政府部门的安排和调整。

  夏新电子股份有限公司总裁 李晓忠
  打击“黑手机”才能让产业良性发展

  我认为取消牌照这个事情对产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把真正不交税的手机打掉才能对手机产业产生巨大的良性影响。核准制度取消后，所谓的黑手机只有一条标志——它是不交税的，它导致了国家财产的损失而且致使手机行业的不公平竞争。从国家监管角度，如何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是一个重大的课题，尤其是在高科技领域这个课题尤其严峻和重要，对国家高科技产业的发展会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CECT首席执行官 李德卫
  对手机市场的监管反而会加强

  在核准制取消后，手机产业的进入门槛逐渐降低，但绝不意味着没有门槛，没有监管，国家不会让这一事关广大消费者利益的行业放任自流。除了市场的自发调节、企业自发的自律行为外，政府相应建立起来的配套措施，将为规范这一市场起到较大的作用。对于有可能出台的替代政策，我们也在等待官方的正式消息出来。但我们同时也相信，一个规范的手机市场，对所有手机企业都是大有好处的。

  GFK中国客户服务部经理 庞军
  市场有了重新洗牌的机会

  手机核准制放开的正向作用大于负面影响，它给所有的玩家公平竞争的机会。市场暂时的无序和混乱会出现，但不必忧心忡忡，市场规律会进行调节，不会允许无序的、坑害人的现象长久存在。在这一背景下，政府要加强监管，完善制度，对消费者权益进行保护和保障。最后可能没有国产和国际品牌的说法，而是区分为小品牌和大品牌，好品牌和坏品牌。取消核准制，给了所有人公平竞争的机会，也给了市场重新洗牌的机会。

  深圳市经纬科技有限公司产品规划部经理 欧阳胜海
  品牌、渠道受震动最大

  首先，取消手机核准制之后，新品牌可以合法地在相同的平台上进行产品运作和品牌推广，这无疑将对一些品牌商产生致命冲击。其次，在原来没有品牌的手机产品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正规销售渠道后，原来在IDH、整机集成方面的激烈竞争将延续到销售渠道中，销售渠道会更加混乱，零售终端也会变得更加复杂。这些影响是产业发展过程中必经之路，也只有通过不断的洗牌、优胜劣汰，才能为真正有实力的企业提供公平的舞台。

  .手机核准制取消对产业有何影响？取消后会出现哪些负面作用？应该采用哪些方式弥补？

  谢麟振  移动通信是信息产业甚至其他经济门类中增长最快的，同时手机也是历年消费者投诉率最高的产品。如果说在审批制或核准制下还有一定的约束套在生产厂家头上，有一定的可控性的话，核准取消后这种可控性会减弱。因为在完全取消核准制度的情况下，企业会呈现忽隐忽现、沉浮不断的状态，很难管理。其实以前这种情况就很严重，但至少还有核准备案的过程，有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意思，工商局在查的时候至少知道哪个是有品牌哪个是没有品牌的。
  核准制取消后，手机就像其他的大众消费品那样进入市场，但手机不同于其他消费品的是，它是和网络息息相关的产品，和网络密切的互动和连接关系，会导致新的问题出现。举个简单例子，一些手机产品质量不过关导致的问题很可能被消费者投诉成移动网络的问题，而相关部门却很难再进行追查。中国市场对手机使用缺少IMEI号验证的环节，监管压力肯定会增大。
  其实中国手机市场这几年的发展已经暴露出难控制的情况，核准取消后，监管的不到位的矛盾会更加突出，消费者要更加小心谨慎。
  沈子信  (水清木华电信研究总监) 个人认为手机核准制应该取消，并且它的取消有一个大背景，就是国务院取消了总计186项行政审批项目。这从一侧面说明，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正在进一步规范和完善。
  手机核准制取消后，中国的手机制造业完全暴露在自由竞争的环境之下，将加速市场洗牌，有可能会出现恶性市场竞争，可能会在一个时间段内出现监管无序的现象。
  颜 健  (In-Stat中国公司电子研究总监) 个人认为，核准制的取消是回归市场经济的正确做法，是朝正确方向迈进了一步。与此同时，政府应该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即加强市场监管，杜绝无入网证手机上市流通，以维持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和保护消费者利益。
  从实际情况看，我认为核准制的取消对市场影响有限。一个可能的变化是有更多的手机设计公司会考虑推出自己品牌的产品。
  丁晓良  核准或牌照是典型的计划经济的产物，并不合理。过去有人把有手机牌照的企业叫做“二地主”。拿了牌照的人让别人贴牌，坐地收钱。它没有创造什么生产力，但仰仗着国家给的标贴，一张标贴卖20～120元不等，标贴变成了货币。这种企业是钻了政策的空子，利用国家一开始扶持大企业或国有企业的政策，是不公平的。
  手机既不牵扯到国际民生，又不是有关垄断资源的问题，手机已经完全是时尚消费品，应该是充分市场竞争的产物，应该按市场经济的方式管理。
  如果允许大家自行进入手机产业，没有牌照或核准制的限制后，我认为贴牌现象慢慢就会取消。谁会愿意给别人做嫁衣裳，贴别人的牌做得再好也是别人的。大多数企业还是想自己慢慢做大的，那些实在想捞一票就走的很少，而且真正这样的企业就不在乎是否有品牌了。
  对那些真正想做好的企业，负责任的企业，并不用担心监管无序。因为现在还有“三包”法，有入网检测进行控制。老实讲，市场能卖的标准，比入网检测要高得多，还有很多综合因素。关键是应该按市场规则做事。做得好，有人买单，企业就可以做大。如果有一批或连续几批机器出问题，渠道中的口碑就会差，导致下家不敢进货，那样的企业自然也就“玩”不下去。
  庞 军  取消核准制放开手机牌照本身，我个人认为是好事。它杜绝了靠卖牌照赚钱的现象，这一现象本身是拿国家资源为自己谋福利，不踏踏实实做产品的表现。在有核准制的情况下，那些卖牌子、偷税漏税的企业有借口，取消后就没借口了。
  我觉得就应该把手机作为正常的消费品，不管是多大多小的企业，在纳税、三包等方面都做好。这样对国家收益而言肯定是好事，对市场来讲也是好事。
  现在大多数人担心的肯定是短期的市场无序和混乱，取消核准短期内肯定会带来市场的无序和混乱，但市场本身是无情也是公正的，肯定会把不认真做的企业抛开。
  欧阳胜海  手机牌照不再成为政府管控重点之后，手机市场在真正迈向市场化，而消费电子行业只有基于完全市场化的竞争才能培养出真正有竞争力的民族品牌。那些靠出租“手机牌照”赢利的企业首当其冲受到冲击，这类企业其实早就应该被市场所淘汰，他们利用在中国市场经济转轨时期，依靠强力寻租，以牌照这一“稀缺资源”套取所得，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中典型的“合法违宪”的表现，严重阻碍了我国市场经济的转轨。
  核准放开短期内会造成市场的更加混乱，但正如前面所言，这是一个产业发展必不可少的过程，过程中会有短的阵痛，但长期的作用一定是积极的和向上的。

  .手机核准制度取消会让目前的“黑手机”现象得到缓解么？

  王祖同  这要看如何区分手机的“黑”和“白”。如果只是把那些在报关和税务问题上运作不正规的手机和一些冒牌手机定义为“黑手机”，那么核准制的取消对“黑手机”现象没有影响。
  李晓忠  核准制度取消后，所谓的黑手机只有一个定义——它是不交税的。在核准制度下，其实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手机是没有交税的，它们导致了国家财产的损失而且致使手机行业的不公平竞争。高科技的产品必然是高价值、小体积，所以容易走私、容易不交税。这个问题能否解决好对国家高科技产业的发展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欧阳胜海  目前来看，“黑手机”现象还未得到立即缓解，关键就在于国家相关部门配合手机核准制度取消的相关政策还未出台，主要就是入网测试许可制度。例如，没有牌照的黑手机是否能自创品牌送检，送检的时间是否还是像原来一样得需要40-60天？这些疑惑都需要进一步解释。据我了解，现在“黑手机”还不敢冒出水面，光明正大地参与市场竞争。不过在手机核准制取消消息传出后，深圳华强北有手机批发市场专门打出了横幅以表庆祝和支持。
  丁晓良  “黑手机”与核准制取消是两回事。“黑手机”是海关逃税的问题，涉及另外一种监管方式，这和是否允许企业做手机，在市场上打自有品牌是两回事。
  手机市场秩序要做好，并不是从进入门槛设关卡，而是对真正不缴税的情况进行监管。很多PCBA从内地打好后转到香港，再从香港进入内地市场，就能逃避关税，国家在这方面是要进行监管的。
  其实即使牌照不放开，走私量也不小。牌照放开也不等于说走私就增大了。这是独立的两回事。
  李德卫  不论核准制是否取消，“黑手机”企业的本质不会改变。
  (1)“黑手机”降低成本、恶意逃税的做法不会改变。即使是他们使用自己的名称生产和销售手机，一样要偷逃税款，从而降低单机成本。
  (2)“黑手机”企业在品牌、质量控制、售后等方面照样会维持“黑手机”时代的做法。
  为了竞争需要，他们肯定会继续选用质量差、成本低的原材料、元器件进行粗制滥造，他们不可能投入人力、物力去进行品牌宣传、实施质量控制、加强渠道管理和售后服务的管理。这样一种局面的出现，必然会造成核准制取消前后“黑手机”企业不会发生本质的变化和进步。
  (3)我们不得不承认，前一段时间以来，国内一批以前做得较大、有相当实力的“黑手机”企业获得了国家颁发的正规手机生产牌照，但仍然存在一些规模较小、实力较弱的“黑手机”企业。随着核准制的取消，这些“黑手机”企业堂而皇之地进入正规流通渠道的门槛将更低，对这一产业的影响会更大。

  .您认为是否还需要建立相关的企业监管制度，以对产业进行统筹和调控？应该怎么建立？

  王祖同  核准取消后，由于不再限制生产者的资格，一些没有资质的企业将更难监管。今后产业主要还是要依靠市场去调节，具备良好的品质和服务的手机品牌将显出竞争优势。
  沈子信  对于如何弥补负面的影响。首先需要从源头抓起，做好产品准入的质量监督；其次，需要各部门协同采取全流程产品质量监管。主要分为事前、事中、事后三个阶段，具体如下：事前监管，由泰尔实验室把关，主要负责手机产品质量检测和入网许可；事中监管，由各地工商局把关，主要负责抽查市场销售的手机质量和打击假冒伪劣产品。
  欧阳胜海  企业监管制度是需要的，监管制度是为市场和企业服务的，而不是“卡脖子”的。目前政府部门所做的任何改革都是从“和谐”、“民生”出发，建立科学的发展观。
  手机目前入网检测需要40-60天，这样的速度已经阻碍企业适应瞬息万变市场需求、获得上市先机。核准制放开之后，更多企业的手机需要进行入网检测，相关部门是否能检测得过来，是否会更延长时间，是否有必要引入其他检测机构，这些都是值得探讨的。
  无论如何，建立服务型的制度，才是市场民生所向。例如，产业协会可以帮助各企业处理各类海外市场开拓问题，真正让品牌企业更好地走向国际；检测中心服务于各企业，帮助各个企业更好地监管产品品质等等。
  李德卫  我认为，在核准制取消后，手机产业的进入门槛会逐渐降低，但绝不意味着没有门槛、没有监管，国家不会对这一事关广大消费者利益的行业放任自流。
  我认为，在核准制取消后，政府对国内手机市场的监管不但不会弱化，相反还会加强。除了市场的自发调节、企业自发的自律行为外，政府相应建立起来的配套措施，将为规范这一市场，起到较大的作用。
  对于有可能出台的替代政策，我们也在等待官方的正式消息出来。但我们同时也相信，一个规范的手机市场，对所有手机企业都是大有好处的。

  .3G时代即将来临，您认为在3G终端领域，是否有必要重新设置手机牌照制度？

  王祖同  更没有必要，3G手机产品主要是由电信运营商主导的，而运营商对集采供应商一定会设置门槛。
  沈子信  3G时代，重新设置手机牌照制度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与国务院取消行政审批项目，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思路不符。
  欧阳胜海  3G时代即将来临，我认为更无必要设立手机牌照制，手机已经变成了快速消费品，这个市场需要的是市场化的竞争，而市场化的关键就是国家允许各品牌在起步时就能在统一的平台上竞争，这是有利于民族工业最好的“监管”。
  庞 军  3G手机也属于手机，是小概念。但不排除3G手机如果是运营商主导的话，运营商会选择不同的合作伙伴，对不同的合作伙伴会有不同的倾斜政策。运营商推出的手机从性价比、质量等会有各方面保障。3G初期会定位中高端用户，他们也不会买个随便品牌的手机。

  .核准放开后，您最看好哪些企业在这方面的竞争力？

  沈子信  EMS厂商。因为其资源整合能力较强，若直接与芯片厂商结盟，将产品直供手机渠道，对国内手机品牌厂商冲击巨大。同时，手机行业会出现多种合作模式，手机产业链进一步扁平化。
  欧阳胜海  我认为对那些真正市场化运作的企业会带来第二次腾飞的机会。这些企业不是靠“寻租”求活，靠的是真正的企业实力，会为他们带来一次全新的机会。而老牌的品牌商并不会因为核准的放开而“丢饭碗”，恰恰相反，我相信这会给予他们更大的压力，从而更快建立适合市场变化的产品、品牌、营销体系，以完成企业在新形势下的顺利转型。如果转型顺利，这些老牌企业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他们所沉淀的企业文化和品牌形象将帮助他们迎来“第二春”。
  李德卫  随着核准制的取消，行业必然会迎来一次剧烈的洗牌，“大鱼吃小鱼”、“适者生存”的游戏规则，将使得一大批没有良好品牌，没有持续研发投入，没有稳定的销售渠道，缺乏强大资金支持的手机企业，最终遭遇惨败并不得不退出这一行业。
  其他后来的企业，必须要具备良好的品牌影响力、有保障的售后体系、在这一行业持久发展的决心，他们才能获得生存发展。否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术，将在一定程度上破坏和削弱正在恢复中的国产手机行业的信心。